《科创板日报》2月22日讯（编辑 田箫）2023年1月23日，因在互联网发布自己粉色头发与爷爷合照、而遭到持续网络攻击的女孩郑灵华，选择了自我结束生命，卒年23岁。

(资料图片)

6个月之前，她刚刚收到了保研的录取通知书，欣喜地将这个消息与病床上的爷爷分享并拍下合照。照片在小红书、哔哩哔哩等社交平台上发布后，却被造谣“老少恋”、“拿自己爷爷炒作”、“像陪酒女”，甚至有教培机构盗用她的照片和故事进行卖课牟利。

遭遇铺天盖地的侮辱、谩骂、骚扰后，郑灵华曾奋力维权。据冰点周刊报道，当地警方曾建议其先通过社交平台投诉，如平台无法处理或无法满足维权要求，警方再出警或到派出所做笔录。随后，郑灵华连夜拨打客服电话、通过邮件投诉侵权账号。但在维权过程中，她发现有平台的网络投诉入口，十分难找或标准较高。

随着社交媒体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网络上的仇恨暴力事件，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胡继晔对《科创板日报》记者表示，网络暴力已经成为目前社交平台中极其常见的现象，平台应当向针对普通人的网暴提高打击力度，并在制止网暴中承担更重要的责任。

多数平台并未主动关注网暴防治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在其官网上明确指出，互联网技术公司有责任保护用户，特别是儿童和青少年，当他们未能履行这些责任时，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向他们问责。

对网络暴力加强治理，并非是社会大众对互联网平台的道德期待，维护和谐的社会价值与提升产品使用体验，同时亦是企业ESG目标的重要议题，并极大地影响着投资者的态度。

首先，互联网平台对部分用户暴力、仇恨言论的控制不足，表明其在设计社交产品时缺乏对产品风险的认识，显然是在公司治理，即ESG的G（Governance）领域能力不足；其次，维护和谐稳定的网络、社会环境，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环节，同样影响着企业在S（Social）领域的实践成效。

然而，《科创板日报》记者在查阅国内主流社交媒体平台的ESG报告后发现，多数平台并未在报告中突出强调对网络暴力的防治实践。

郑灵华遭网暴事件最先发酵的两个平台中，由于小红书并非上市企业，暂未披露ESG相关报告。《科创板日报》记者打开小红书用于违规披露的官方账号“薯管家”发现，其公示内容多为打击不当谣言、不当营销，在其每月发布的侵权行为公告中，披露了包含隐私泄露、侮辱谩骂和造谣诽谤等侵犯人身权益的处置数据。2023年1月，小红书受理并处置的侵犯人身权益投诉达2308起。

另一平台哔哩哔哩，在2021年ESG报告中表示，“我们相信好社区能够分辨善恶美丑，坚持维护‘形成共识，而不是制造争端’的社区价值观，以正向内容和用户正反馈驱动社区建设。通过建立社区自净系统，不断完善社区管理机制，通过制度保障、梳理工作流程与复盘总结提升社区氛围管理能力，建设开放包容的平台文化。”

具体措施上，哔哩哔哩在社区中心增设了公示专区，通过阿瓦隆系统的AI模型拦截社区内违规内容，加强审核团队，并坚持社区准入机制。然而，在“主动出击”的处理中，B站仅提到对低质、营销号、引战，以及敏感、不当内容进行专项行动；对于“不适当、攻击性或危险内容”，报告称，普通用户可通过平台的举报功能报告，处理结果与依据通过平台“小黑屋”向所有用户公开。

除此之外，微博在2021年ESG报告中提及，除内容创作者所产出的内容外，微博还将对评论区等互动板块的内容安全性进行审查，目前评论管控方向主要有色情网址识别、文本内容识别、图片识别，管控方式主要基于模型机器策略、规则机器策略与人工巡查。而关于“内容安全性”的具体指向，微博并未做出进一步披露，亦未在报告中提及仇恨言论、网络暴力相关议题。

字节跳动在2021年的ESG报告中，用了一个章节披露其对内容治理所做的努力。报告表示，今日头条、抖音、西瓜视频等平台，通过机器策略模型和人工编辑对违规内容进行识别和过滤，一经发现马上根据平台相关规则严格处理并予以公示，且在平台内定期开展专项治理，对阶段性的重点问题进行治理与打击。

同样，字节跳动并未进一步阐释“违规内容”的具体类型。

根据歪脑|WHYNOT《2022 中国大陆社交媒体青年用户网络暴力调查报告》显示，在2022年2月对2000余名中文社交媒体用户调查中，近一半（48.4%）的受害者曾经在微信上遭遇过网络暴力。受害者遇到网络暴力较多的其他社交媒体平台依次为抖音（38.1%）、微博（36.7%）、各类私信短信平台（32.1%）、知乎（18.2%）、Bilibili（6.5%）和豆瓣（15.6%）。也有受访者反映在网络游戏、淘宝购物和“全民K歌”等娱乐消费平台遭遇过网络暴力。

《科创板日报》查阅腾讯ESG报告后发现，其并未披露微信、QQ对平台内攻击性、仇恨言论及网络暴力事件的治理措施。

海外社媒巨头表现同样不佳

不仅国内互联网平台在防治网络暴力上表现不佳，事实上，在全球范围内，主流社交媒体巨头均在这一方面“劣迹斑斑”。鲸平台专家、眺远营销咨询创始人高承远对《科创板日报》记者表示，以流量为导向的互联网平台，其算法机制存在两大弊端，一是信息茧房，二是鼓励争议，客观上助长了网络暴力事件的发生。

根据慈善机构Plan International 的调查对14071名青少年的调查，在全球范围内，39% 的受访者曾在Facebook上遭受骚扰或攻击，其次是 Instagram (23%)、WhatsApp (14%)、Snapchat (10%)、Twitter (9%) 和 TikTok (6%)。

在马斯克接手Twitter之后，其立刻解散了成立六年的 Twitter 咨询委员会，并解雇了大量审核人员。美国儿童安全和民权组织警告称，此举会让警方更难监管平台上的骚扰和仇恨言论。

值得注意的是，女性在社交媒体上遭受欺凌、暴力的风险更大。维多利亚州性别平等组织项目负责人凯特琳·麦克格雷恩 (Caitlin McGrane) 表示，社交媒体从未被设计为女性和女孩的安全空间。例如，社交媒体平台Facebook在创始之初，扎克伯格使用该网站鼓励大学生上传校园女性照片并对其吸引力进行排名。

不过，海外社媒巨头仍然在打击网络暴力、欺凌事件上更为主动透明。

例如，在 Instagram 上，如果有人被AI检测为具有潜在冒犯性，用户将收到警告，指出所使用的语言与被报告为欺凌的语言相似。考虑到年轻人不愿意举报或屏蔽网暴他们的同龄人，Instagram创建了一个名为Restrict的新功能，用户使用这一功能可以限制某些帐户，限制账户的消息提醒将不会被展示。

Facebook宣布已签署了欧盟委员会关于打击网上非法仇恨言论的行为准则，欧盟委员将对每家签约的公司进行定期独立测试，以确保他们能够快速有效地删除这些内容。

同时，Facebook 和 Instagram对 “违规内容”的判定标准、测量方法、执行数据等均进行了详细披露，安永将对其执行报告进行独立第三方评估，来自伦敦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等大学的多位独立学术专家，已对其数据透明度进行调查评估。

监管已至，平台需负起更多责任

当网络暴力成为越演越烈的社会问题，监管机构已经逐渐加大管控力度，并明确点出了互联网平台的相关责任。

2022年6月，美国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宣布成立白宫特别工作组，以解决网络暴力和骚扰问题。在此之前，美国在联邦和州的层面已有针对网暴的专门法律。2009年颁布的《梅根•梅尔网络欺凌预防法》规定，任何人在跨州或跨国交流中，利用电子手段进行严重的、重复的、敌对的行为，意图强迫、恐吓、强扰或对他人造成实质性精神困扰的，可以处以罚款或不超过两年的监禁。截至2019年8月，美国共有48个州的法律中涵盖了网络欺凌，44个州对利用电子移动设备实施网络欺凌行为，做出过刑事处罚。

即将在2024 年生效的欧盟数字服务法案 (DSA) 方案要求，社交媒体运营商必须更好地解决平台上的有害内容，否则将面临高达全球营业额 6% 的罚款。

2022年4月，中央网信办部署开展“清朗·网络暴力专项治理行动”；11月，中央网信办印发《关于切实加强网络暴力治理的通知》，提出要加强内容识别预警、构建网暴技术识别模型、建立涉网暴舆情应急响应机制。对于网暴信息扎堆、防范机制不健全、举报受理处置不及时、以及造成恶劣后果的网站平台，依法依规采取通报批评、限期整改、罚款、暂停信息更新、关闭网站等处置处罚措施，从严处理相关责任人。

去年全国“两会”期间，最高人民法院工作报告提出，对侵犯个人信息、煽动网络暴力侮辱诽谤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从严追诉网络诽谤、侮辱、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等严重危害社会秩序、侵犯公民权利犯罪。2021年，全国检察机关共起诉3436人，同比上升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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